孔子

两位圣人，两种智慧 孔子（551-479 BCE） 老子（约6世纪 BCE，传说） 两位几乎同时代的思想家，提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哲学和社会理想。 这不是简单的对错之争—— 而是两种深刻但不同的智慧。 理解两者的张力=理解中国思想的核心tension。 根本差异：人vs道 儒家：以人为中心 关注： 人际关系（仁） 社会秩序（礼） 道德修养（君子） 文化传承（学） 核心问题： 如何做一个好人？ 如何建立和谐社会？ 方法： 教育 礼仪 道德修养 积极参与社会 人的完善在社会关系中实现。 道家：以道为中心 关注： 与自然的和谐（道） 超越社会（无为） 返璞归真（婴儿、朴） 放下人为（自然） 核心问题： 如何与道合一？ 如何超越社会的扭曲？ 方法： 无为 简朴生活 拒绝社会规范 隐退 人的完善在超越社会中实现。 对比：核心概念 1. 人性观 孔子：人性可塑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人性本身neither good nor bad—— 通过教育和环境可以变善或变恶。 所以：教育至关重要！ 老子：人性本善（或超善恶） “复归于婴儿。” 人性原本pure and good—— 是社会和文化污染了它。 所以：不是教育，而是去除教育（返璞归真）！ 2. 社会态度 孔子：拥抱社会 社会=人性实现的场所 家庭：孝悌 朋友：信 社会：礼 国家：忠 积极参与社会—— 通过仁和礼改善社会。 ...

学而时习之 《论语》的第一句话：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论语·学而》 孔子说：学习并且时常温习，不也喜悦吗？有朋友从远方来，不也快乐吗？别人不了解自己而不怨恨，不也是君子吗？ 这三句话总结了儒家理想： 学而时习：教育和修养（personal cultivation） 有朋自远方来：友谊和社交（human relationships） 人不知而不愠：内在peace（不依赖外在recognition） 第一条：学习——是儒家的根基。 为什么学习如此重要？ 1. 人性可以改善 儒家相信：人性是可塑的（malleable），可以通过教育改善。 这与其他观点对比： 道家： 人性本善（或超善恶） 教育=污染本性 应该"返璞归真"，不是学习 法家： 人性本恶 教育无用 应该用法律控制，不是教育 儒家： 人性可善可恶（取决于环境和教育） 教育=实现善性 学习是通向德性的道路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论语·阳货》 人的本性相近，但习性使他们相距甚远。 “习”=learning、practice、habituation 人的差异不是天生，而是后天学习的结果。 所以：教育至关重要！ 2. 没有人生而知之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论语·述而》 我不是生来就知道的人，而是喜欢古代文化，勤奋追求知识的人。 连孔子都承认：他不是天才，而是通过学习获得智慧。 这是revolutionary idea： 智慧不是privilege（天生才能）， 而是accessible through effort（努力可得）。 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学习成为君子—— 这是meritocracy（精英政治）的basis： 不是血统，而是学识和德性决定地位。 3. 学习带来快乐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学习并时常温习，不也喜悦吗？ “说（yuè）"=悦，joy、pleasure 学习不是痛苦的duty，而是joyful activity。 为什么？ 因为学习： 满足好奇心 实现潜能 理解世界 成为更好的人 儒家：真正的pleasure不在物质享受，而在intellectual和moral成长。 学什么？ 1. 六艺 传统儒家教育：六艺（Six Arts） ...

必也正名乎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论语·子路》 子路问：“如果卫国君主请您执政，您首先做什么？” 孔子说：“一定是正名！” 子路说：“有这样的吗？您真迂腐！为什么要正名？” 孔子说：“粗野啊，仲由！君子对于自己不懂的，应该保留。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人民无所适从。所以君子给事物命名必须可以言说，言说了必须可以实行。君子对于言语，从不苟且罢了。” 这是《论语》中最重要也最puzzling的一段。 为什么"正名"如此重要？ 为什么孔子把它作为执政的首要任务？ 什么是正名？ 正名（zhèngmíng）=rectification of names 正（zhèng）=纠正、使正确 名（míng）=名称、角色、身份 正名=使名称与实际相符。 名与实 中国哲学的核心问题：名实关系。 名（míng）=名称、概念、语言 实（shí）=实际、现实、事物本身 正名=让名与实相符（name matches reality）。 正名的含义 1. 社会角色的正名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论语·颜渊》 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 这是正名的核心： 每个社会角色（名）都有相应的职责和行为（实）。 君的"名”： 统治者的title 君的"实”： 仁政 爱护百姓 提供秩序 如果一个人有君的名，但无君的实（暴虐、腐败）—— 名实不符！ 这就需要"正名”： 要么：让他behave like a proper君（改实以符名） 要么：罢黜他（改名以符实） 2. 语言的正名 名（语言）应该准确反映实（reality）。 例： 如果一个行为是"侵略”，不要叫它"解放”。 如果一个政策是"削减福利”，不要叫它"改革"。 语言的distortion=思想的控制（Orwell的"新话"）。 孔子2500年前就知道： 控制语言=控制思想=控制行为。 3. 道德的正名 如果你自称"君子"，就要behave like君子。 如果你自称"仁者"，就要practice仁。 言行一致=正名。 言行不一=名实不符。 为什么正名如此重要？ 孔子的论证（chain reaction）： 1. 名不正→言不顺 ...

什么是孝？ 孝（xiào）=filial piety=对父母的爱、尊敬和义务。 在儒家思想中，孝是一切德性的根基。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论语·学而》 孝顺父母、尊敬兄长的人，却喜欢冒犯上级的，很少；不喜欢冒犯上级，却喜欢造反的，从来没有。君子专注于根本，根本确立了，道就产生了。孝悌，就是仁的根本！ 儒家的逻辑链： 孝（家庭中的爱）→仁（社会中的爱）→和谐社会 如果连父母都不爱，怎么可能爱他人？ 孝的内容 1. 养亲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论语·为政》 子游问孝。孔子说：现在的孝，只是说能够赡养。至于狗马，都能得到饲养；如果不敬，有什么区别呢？ 孝≠只是物质赡养（那连动物都能做到）。 孝=赡养+敬。 真正的孝： 不只是给钱、给食物 而是带着尊敬、爱意 关心父母的feelings，不只是needs 2. 敬亲 子曰:“色难。” ——《论语·为政》 态度最难。 （在侍奉父母时）保持好的脸色、态度最难。 你可以赡养父母，但： 脸色难看 语气不耐烦 应付了事 这不是真正的孝。 真正的孝： 和颜悦色 耐心倾听 发自内心的关怀 孝不只是行为，而是态度和情感。 3. 谏亲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论语·里仁》 侍奉父母要委婉劝谏，如果他们不听从，仍然恭敬不违抗，即使劳累也不怨恨。 孝≠盲从（blind obedience）。 当父母做错时： 应该劝谏（responsibility） 但要委婉（几谏=gentle） 如果不听，仍然尊敬 不怨恨 孝=尊敬+独立判断。 不是放弃自己的道德判断，而是在尊敬的前提下劝谏。 4. 继志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论语·学而》 父亲在世，观察他的志向；父亲去世，观察他的行为；三年内不改变父亲的道，可以说是孝了。 孝延伸到父母去世后： 继承父母的志向 遵循父母的道 至少三年守孝 但这引发问题： 如果父亲的道是错的怎么办？ 孟子clarify：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

谁是君子？ 君子（jūnzǐ）在《论语》中出现107次。 原意： 君=统治者、贵族 子=儿子、先生 君子=统治者的儿子=贵族。 这是血统意义的君子（noble by birth）。 孔子的革命 孔子radical地重新定义君子： 君子≠出身贵族 君子=有德行的人（noble by virtue） 这是从血统贵族→道德贵族的转变！ 子曰：“君子不器。” ——《论语·为政》 君子不是器具（工具）。 器=有特定功能的工具（specialist） 君子=完整的人（generalist），不被局限于一种功能。 君子=孔子的理想人格。 君子vs小人 孔子反复对比君子与小人（xiǎorén）： 1. 义vs利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论语·里仁》 君子明白义（what is right），小人明白利（what is profitable）。 君子的动机：做正确的事（道德） 小人的动机：得到好处（利益） 不是说君子不关心利益—— 而是：当义利冲突时，君子选择义。 2. 和vs同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论语·子路》 君子和谐但不盲从（agree to disagree），小人盲从但不和谐（superficial agreement）。 君子： 能与不同意见的人和平相处 保持自己的独立判断 和=harmonious disagreement 小人： 表面上一致（为了讨好） 内心不真诚 同=false uniformity 真正的和谐≠一致（conformity） 而是：尊重差异的共存。 3. 周vs比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论语·为政》 君子团结所有人但不结党营私，小人结党营私但不团结众人。 周（zhōu）=包容、团结所有人 比（bǐ）=拉帮结派、小圈子 君子：inclusive、公正 小人：cliquish、偏私 ...

什么是礼？ **礼（lǐ）**是儒家思想的第二大核心概念（仅次于仁）。 在《论语》中出现75次。 但礼是什么？ 英译：ritual, propriety, rites, ceremony, etiquette… 没有一个词能完全捕捉。 礼=社会规范+仪式+礼貌+文化形式的总和。 礼的起源 古代的礼 在孔子之前，礼主要指： 宗教仪式： 祭祀祖先 祭祀天地 祭祀鬼神 政治仪式： 朝见天子 册封诸侯 国家大典 礼=神圣的、不可改变的古代传统。 孔子的创新 孔子将礼扩展为： 整个社会生活的规范系统： 如何与父母相处（孝） 如何与朋友相处（信） 如何吃饭、穿衣、走路 如何说话、倾听、表达 礼从神圣仪式→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是孔子的genius：把宗教礼仪世俗化、生活化。 礼的功能 1. 区分人兽 子曰：“不学礼，无以立。” ——《论语·季氏》 不学习礼，无法在社会中立足。 礼=人之为人的标志。 动物：凭本能行动 人：凭礼仪行动（文化超越自然） 2. 维护秩序 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论语·颜渊》 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 礼=每个人的社会角色和相应行为的规范。 社会秩序=每个人守住自己的位置（proper place）。 批评者：这是等级制度的合法化！ 儒家：秩序≠压迫，而是和谐共存的条件。 3. 表达内在德性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论语·八佾》 如果一个人没有仁，礼有什么用？没有仁，音乐有什么用？ 礼不是外在形式主义（empty formalism）。 礼=内在德性（仁）的外在表达。 没有仁的礼=虚伪的表演。 但没有礼的仁=无法表达、无法传递。 仁=内容，礼=形式——两者必须结合。 礼vs仁 仁是本，礼是末？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 ——《论语·学而》 礼的运用，和谐最宝贵。 ...

什么是仁？ **仁（rén）**是儒家思想的核心概念。 在《论语》中出现109次——比任何其他概念都多。 但孔子从未给出一个明确定义。 为什么？ 因为仁太根本、太丰富——无法用简单定义捕捉。 我们只能通过孔子在不同情境中的回答来理解。 仁的字源 **仁（rén）**字的构成： 人（rén）=人 二（èr）=二、两个 仁=两个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仁不是孤立个体的德性，而是人际关系中的德性。 这是儒家与道家的根本区别： 道家：道在个体与自然的和谐中 儒家：仁在个体与他人的关系中 仁的多重含义 孔子在不同场合对仁的不同回答： 1. 仁=爱人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 ——《论语·颜渊》 樊迟问什么是仁。孔子说：爱人。 这是最简洁的定义：仁=爱他人。 但不是抽象的"博爱"（love for humanity in general）。 而是具体的、差等的爱（differential love）： 最爱：父母、家人 其次：朋友 再次：同胞 最后：全人类 儒家的爱是有差别的——不是无区别的平等之爱。 2. 仁=克己复礼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论语·颜渊》 颜渊问仁。孔子说：克服自己的私欲，恢复礼制，就是仁。 “克己”=战胜self自私的冲动 “复礼”=回归社会的规范 仁不是放纵自我，而是约束自我以符合社会秩序。 进一步问：“请问具体怎么做？”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不符合礼的，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不要做。 仁=内在的德性（爱）+外在的表现（礼）。 3. 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论语·卫灵公》 子贡问：“有一个字可以终身奉行吗？” 孔子说：“那就是’恕’（shù，同理心）吧！自己不想要的，不要施加给别人。” 这是"恕”=推己及人、同理心。 仁的黄金法则（negative formulation）：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还有积极版本： 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论语·雍也》 仁者，自己想要站立就帮助别人站立，自己想要通达就帮助别人通达。 仁的黄金法则（positive formulation）：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4. 仁=刚毅木讷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