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眼镜蛇的故事
英国殖民印度时期，德里有严重的眼镜蛇问题。
政府想了一个"聪明"的办法：悬赏捕蛇。每上交一条死蛇，就能获得奖金。
一阶思维：人们会捕蛇 → 蛇减少。
发生了什么？
人们开始养蛇。
当政府发现并取消悬赏时，养蛇人把蛇放归野外。
结果：眼镜蛇比之前更多了。
这就是只用一阶思维的代价。
什么是二阶思维
一阶思维（first-order thinking）：这个行动的直接后果是什么？
二阶思维（second-order thinking）：这个直接后果会引发什么反应？那些反应又会导致什么？
一阶思维是线性的：A → B。 二阶思维是循环的：A → B → C → 可能回到A。
大多数人只做一阶思考。这就是为什么政策经常失败、投资经常亏损、聪明人经常做出愚蠢的决定。
一阶思维的陷阱
案例1：租金管制
一阶思维：限制房租 → 租户受益。
二阶效应：
- 房东收益下降 → 减少维护投入 → 房屋质量下降
- 建新房不划算 → 供应减少 → 住房短缺加剧
- 有房者不愿搬走 → 流动性下降 → 新来者更难找房
长期结果：租户反而受害。
几乎所有研究都显示，长期租金管制会恶化住房问题。但它仍然是流行的政策，因为一阶效应是直观的，二阶效应是隐蔽的。
案例2：禁酒令
一阶思维：禁止酒精 → 人们不再喝酒。
二阶效应：
- 合法供应消失 → 黑市兴起 → 有组织犯罪获利
- 无法监管 → 质量无法保证 → 更多人因假酒中毒
- 执法成本巨大 → 腐败滋生 → 法治受损
长期结果：社会问题比禁酒前更严重。
案例3：降低利率
一阶思维：利率降低 → 借贷成本下降 → 经济活动增加。
二阶效应：
- 廉价资金 → 资产价格上涨 → 财富不平等加剧
- 储蓄回报下降 → 养老金困难 → 长期问题
- 企业借钱回购股票 → 短期股价涨 → 但没有真正投资
这不是说降息一定是错的，而是说一阶效应只是故事的开始。
投资中的二阶思维
所有人都知道的信息
一阶思维：“这只股票很便宜！”
二阶思维：“如果它真的这么便宜，为什么别人没买？我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市场中的价格已经反映了一阶思维。要想获得超额回报，你需要看到别人没看到的东西——这就是二阶思维。
预期的预期
反身性告诉我们：价格不只反映现实，价格影响现实。
一阶思维：“这家公司的基本面很好。”
二阶思维：“其他投资者对这家公司的预期是什么？如果预期已经很高，好消息可能已经被定价了。”
市场价格不是对"现实"的反映，而是对"预期"的反映。二阶思维要求你思考预期本身。
拥挤的交易
一阶思维：“价值投资有效，我来做价值投资。”
二阶思维：“如果所有人都做价值投资，价值股会被买到不再便宜，价值投资就失效了。”
任何被广泛知晓的策略都会被套利掉。这就是为什么林迪效应同时意味着：经典策略有效，但只对少数真正理解它们的人有效。
为什么二阶思维这么难
1. 认知负担
一阶思维是快速、直觉的。 二阶思维需要停下来，模拟多个步骤，考虑反应和反反应。
我们的大脑默认选择省力的路径。
2. 看不见的效应
一阶效应是可见的：降价后，销量上升了。 二阶效应是不可见的：降价后，品牌定位可能受损，长期利润率可能下降。
幸存者偏差在这里也起作用：我们只看到成功的一阶行动，看不到那些被二阶效应反噬的失败案例。
3. 时间延迟
一阶效应通常立即可见。 二阶效应可能需要几个月或几年才会显现。
当二阶效应显现时，人们往往已经忘记了原因。
4. 归因困难
一阶效应容易归因：我降价了，销量涨了。 二阶效应难以归因：销量涨了，但这是因为降价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如何培养二阶思维
1. 问"然后呢？"
养成习惯，对任何决策问：“然后呢？”
- 这个行动的直接结果是什么？
- 这个直接结果会导致什么反应？
- 这个反应又会导致什么？
至少问三层。
2. 考虑其他人的反应
在有其他参与者的系统中（市场、政策、博弈），永远问：“其他人会如何反应？”
你的行动改变了游戏。其他玩家不是静止的。
3. 寻找历史案例
类似的决策在历史上有过吗？二阶效应是什么？
眼镜蛇效应、租金管制、禁酒令——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历史不会重复，但会押韵。
4. 考虑激励结构
人们会对激励做出反应，而这些反应往往不是你预期的。
问：“这个决策改变了谁的激励？他们会如何改变行为？”
二阶思维的限制
1. 无限递归
二阶思维可以一直延续：三阶、四阶、五阶……
但边际收益递减。超过两三阶，不确定性太大，分析变得无意义。
实践中，二阶通常就够了。
2. 分析瘫痪
过度的二阶思维可能导致无法行动。
“如果我做A，会导致B，B可能导致C或D，如果是C那么……”
有时候需要在不完美的信息下做决定。
3. 预测仍然很难
二阶思维帮助你问更好的问题，但不保证正确的答案。
你可能正确识别了二阶效应，但低估了它的速度或强度。
二阶思维与反身性
二阶思维和反身性是一对孪生概念。
反身性说：信念影响现实，现实影响信念，形成循环。 二阶思维说：考虑这些循环。
反身性描述了系统如何运作。 二阶思维是在这种系统中做决策的方法。
如果你理解反身性，你就知道为什么需要二阶思维。 如果你练习二阶思维，你就能更好地识别反身性过程。
一个检验
下次你做重要决策时，问自己：
- 我的决策的一阶效应是什么？
- 这个一阶效应会引发谁的什么反应？
- 这些反应会导致什么二阶效应？
- 二阶效应是强化还是抵消一阶效应？
如果你发现二阶效应可能抵消甚至反转一阶效应，你就发现了一个潜在的问题。
这不能保证你做出正确决策。但它能帮助你避免那些因为只考虑一阶效应而注定失败的决策。
一阶思维问"会发生什么"，二阶思维问"然后呢"。
大多数人只看到直接后果，所以大多数政策失败、大多数投资亏损、大多数"聪明"的决定以愚蠢收场。二阶思维不保证成功，但它能帮你避免那些一开始就注定失败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