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空吗?
不要急于回答。真正问问自己:你怕空吗?怕什么都不做,怕没有计划,怕心智安静下来,怕那个没有’我’在忙碌、在思考、在证明存在的状态?
看看你的一天。从早到晚,你用什么填满它?
工作、任务、社交媒体、新闻、音乐、电视、聊天——一件接一件,几乎没有间隙。就算有空闲时刻,你立刻拿起手机,或者开始计划下一件事,或者陷入担忧和幻想。
你的心智也一样充满——思想接着思想,记忆、计划、评判、对话,永不停息的内在噪音。那个充满是如此习惯,以至于你可能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就像鱼不知道水。
但那个充满是什么?真的是丰富吗?还是一种逃避?
仔细看:为什么你不停地填充?为什么你不能只是坐着,什么都不做,心智安静?试试看——放下手机,关掉音乐,不计划,不回忆,只是坐着。
几秒钟后会发生什么?不安。一种模糊的、令人不适的感觉:“我应该做点什么。“然后思想开始:“我在浪费时间。我应该去做那件事。让我计划一下明天。“或者回忆开始,或者担忧开始。心智害怕那个空,立刻填充它。
那个恐惧是什么?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是谁?““如果没有思想,没有忙碌,没有’我’在证明、在达成、在占据空间,那我还存在吗?”
‘我’害怕空,因为空意味着’我’的消失。那个由活动、思想、成就构建的’我’,需要不停的忙碌来维持。一旦停止,‘我’就不确定了,变得模糊,甚至可能瓦解。那个可能性是可怕的。
所以我们逃避空,用各种方式填充它。工作到筋疲力尽,社交到耗尽精力,娱乐到麻木,思考到头痛——任何东西,只要能避免那个空的时刻。
但那个避免付出什么代价?
你在那个永不停息的忙碌中疲惫了。你的心智像一个从未关闭的机器,不停运转,越来越热,越来越嘈杂。那个嘈杂让你感觉不到细腻的东西——一朵花的美,一次真正的倾听,一个安静的时刻里的深度。
你与自己失去了连接。你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真正感受到什么,因为你太忙于填充,没有空间去感受。
你活在表面——从一件事到另一件事,从一个思想到另一个思想,永远在移动,从未真正临在。
如果你停下来呢?如果你不逃避空,而是进入它呢?
空——真正的空——不是虚无。不是死的、贫乏的、令人压抑的虚空。那个恐惧中想象的空不是真实的空。
真正的空是什么?
想想你有过的某个时刻——也许在自然中,也许在艺术面前,也许在一次深刻的对话后,或者只是一个意外的宁静时刻。那个时刻,思想停止了,‘我’不在了,只有临在。
那个时刻是空的吗?是虚无吗?
恰恰相反。那个时刻可能是你最充实的时刻——不是充满东西,而是充满存在、充满生命、充满一种难以言说的丰盈。
那就是真正的空——不是缺乏,而是无’我’的临在。
当’我’不在——那个抓取的、评判的、焦虑的’我’——会发生什么?难以置信的轻盈。那个一直背负着的重负——‘我’的形象、‘我’的问题、‘我’的过去和未来——突然不在了。有一种释放,一种呼吸的空间。
有一种敏感。当’我’的嘈杂停止,你开始感知到之前被遮蔽的东西——声音的质感,光的变化,你自己内在微妙的感受。就像一个房间,清空了杂乱的家具,突然变得宽敞、明亮。
生命以全新的方式呈现。不是被’我’的过滤扭曲——“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如何影响我的形象?"——而是直接的、鲜活的。花就是花,不是"美丽的花"或"不如上次的花”。它就是它自己,在那个直接的感知中,有一种新鲜,一种惊奇。
空也是一切新的开始的地方。
一个杯子如果装满了旧水,新鲜的水怎么装进去?你必须先倒空它。心智也一样。
如果你的心智充满了已知——旧的思想、旧的模式、‘我’的形象——新的怎么进来?新的理解,新的洞察,真正创造性的东西——它们需要空间,心智的空间。
那就是为什么伟大的洞察常常在空的时刻到来——不是在你苦苦思索的时候,而是在你放下、放空、让心智休息的时候。在那个空中,有空间让真正新的升起。
这不仅对创造力如此,对生活中的一切如此。
你面对一个问题,你能带着空的心智去看它吗?不是立刻应用你的知识、你的方法、你的’我知道怎么做’,而是真正地看——不知道、开放、空?
从那个空中可能升起意外的解决方式——不是从已知推导出来的,而是直接看到的。
你遇见一个人,你能带着空的心智去遇见他吗?不是带着你的印象、你的期待、你的过去的记忆,而是空——像第一次见到他,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看?
在那个空中,你可能真正看到这个人——不是你的投射,而是他本身。那个看是真正的连接的开始。
但空不能被制造。
你不能强迫心智空,就像你不能强迫自己放松。“我要让心智空下来”——那又是’我’的运动,又是努力,又是目标。那不是空,那是伪装的忙碌。
空是自然发生的——当你看清充满的徒劳,看清逃避的代价,看清’我’的忙碌制造的疲惫和隔离。那个看清本身带来停止——不是强迫的停止,而是自然的停止,就像你停止追逐影子当你看清影子抓不住。
也许今天,你可以给自己几分钟的空。
不做任何事。不计划,不回忆,不评判。如果可能,不思考。只是坐着,或者站着,或者走着——但不带目的,不带’我要达到什么’的念头。
让那个空在那里。如果不安升起,看着它,不逃避。如果思想来,让它来,不抓住也不推开,看着它自己过去。
在那个空中,也许你会发现一些东西——不是新的知识,不是新的成就,而是一种品质:寂静、临在、与生命更深的连接。
那个空不是生命的缺席,而是’我’的缺席。而当’我’缺席,生命第一次完全地临在——不被解释、不被利用、不被’我’的目的染色,只是在那里,完整、鲜活、充满难以言说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