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在思考什么

2013年,我遭遇了一次令人困惑的失败。

那是一笔我非常有信心的投资。我做了详细的研究,分析了财务报表,理解了商业模式,判断估值合理。按照去年确立的"追问本质"原则,这次我没有追热点,而是基于自己的理解做了决定。

结果?半年后亏损了30%。

更让我困惑的是:我想不明白哪里错了。分析过程看起来是对的,逻辑也说得通。但市场偏偏不按我的剧本走。

这让我开始怀疑:也许问题不是我分析错了,而是我对"分析正确"这件事本身就有误解。

苏格拉底说:“我知道我一无所知。”

德尔菲神谕说苏格拉底是全雅典最智慧的人。但苏格拉底觉得奇怪——他并不觉得自己知道很多东西。于是他走遍雅典,与那些"公认的专家"对话。结果发现:那些自以为知道的人,其实并不真正理解他们所说的话。

苏格拉底最终悟到:他之所以"最智慧",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知道。而其他人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这一年,我开始理解这句话的深意。


我得出的核心认知

认知一:最危险的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人的无知分四个层次:

  1. 知道自己知道:你掌握了某个知识,而且清楚地知道自己掌握了
  2. 知道自己不知道:你清楚地意识到某个领域自己不懂
  3. 不知道自己知道:你有某种直觉或经验,但没有意识到这是知识
  4. 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你在某个领域完全无知,而且不知道自己无知

第四种最危险。

我今年的失败,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我以为自己理解了那家公司,但其实有很多盲点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我不是"分析错了"——我是根本不知道有些东西需要分析。

认知二:承认无知是进步的起点

苏格拉底的对话法有一个特点:他从不直接告诉对方答案,而是通过提问,让对方发现自己的无知。

这个过程虽然令人不适,但极其有价值。因为只有当你意识到自己不知道,才会真正开始学习。

以前我研究一家公司,会得出"理解了"的结论,然后就开始行动。现在我会多问自己几个问题:

  • 我不知道什么?
  • 有哪些可能性是我没考虑到的?
  • 如果我是错的,最可能错在哪里?

这些问题不会给我确定性,但它们让我保持谦逊,避免过度自信。

认知三:审视自己比审视市场更重要

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过。”

我把它改成:未经审视的投资不值得做。

以前我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审视市场——这个股票好不好,那个板块有没有机会。但今年我意识到,更重要的是审视自己:

  • 我为什么想买这个?是理性分析还是情绪冲动?
  • 我对自己的判断有多确信?这种确信是否合理?
  • 如果亏钱了,我能接受吗?我会怎么反应?

对市场的分析永远是不完美的。但对自己的了解,是可以不断深化的。


这个认知如何改变了我的行为

建立了"反对意见"清单。

每次做投资决定前,我强迫自己写下三个理由:为什么这个决定可能是错的。不是为了否定自己,而是为了看清盲点。

降低了确信度。

以前我会用"一定"“肯定"“必涨"这样的词。现在我尽量用概率语言:60%的可能性,而不是"一定”。这种表达方式提醒我:我的判断可能是错的。

开始记录决策过程。

以前只记录结果——赚了还是亏了。现在我开始记录决策时的想法:为什么买?考虑了什么?忽略了什么?这样即使亏钱,也能回顾当时的思考,找到改进的空间。


我仍然不确定的事

如何在"保持谦逊"和"果断行动"之间平衡?

如果总是觉得"我可能是错的”,会不会变得犹豫不决,错过机会?

苏格拉底不断质疑,但他最终为了自己的信念选择了死亡。所以谦逊和行动并不矛盾。但具体如何把握这个度,我还在探索。

什么时候应该相信自己,什么时候应该怀疑自己?

全盘否定自己是不对的,完全相信自己也是危险的。这个分寸在哪里?


写给未来的自己

记住今年的教训:你以为你知道的,可能只是幻觉。

这不是要你变得消极或者不敢行动。而是要你保持苏格拉底式的谦逊:知道自己的无知,持续质疑自己的假设,对确定性保持警惕。

最危险的投资者不是无知的投资者,而是不知道自己无知的投资者。

你现在知道自己有盲点。这是进步的起点。

继续问自己:我不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