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礼？
**礼（lǐ）**是儒家思想的第二大核心概念（仅次于仁）。
在《论语》中出现75次。
但礼是什么？
英译：ritual, propriety, rites, ceremony, etiquette…
没有一个词能完全捕捉。
礼=社会规范+仪式+礼貌+文化形式的总和。
礼的起源
古代的礼
在孔子之前，礼主要指：
宗教仪式：
- 祭祀祖先
- 祭祀天地
- 祭祀鬼神
政治仪式：
- 朝见天子
- 册封诸侯
- 国家大典
礼=神圣的、不可改变的古代传统。
孔子的创新
孔子将礼扩展为：
整个社会生活的规范系统：
- 如何与父母相处（孝）
- 如何与朋友相处（信）
- 如何吃饭、穿衣、走路
- 如何说话、倾听、表达
礼从神圣仪式→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是孔子的genius：把宗教礼仪世俗化、生活化。
礼的功能
1. 区分人兽
子曰：“不学礼，无以立。”
——《论语·季氏》
不学习礼，无法在社会中立足。
礼=人之为人的标志。
动物：凭本能行动
人：凭礼仪行动（文化超越自然）
2. 维护秩序
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论语·颜渊》
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
礼=每个人的社会角色和相应行为的规范。
社会秩序=每个人守住自己的位置（proper place）。
批评者：这是等级制度的合法化！
儒家：秩序≠压迫，而是和谐共存的条件。
3. 表达内在德性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论语·八佾》
如果一个人没有仁，礼有什么用？没有仁，音乐有什么用？
礼不是外在形式主义（empty formalism）。
礼=内在德性（仁）的外在表达。
没有仁的礼=虚伪的表演。
但没有礼的仁=无法表达、无法传递。
仁=内容，礼=形式——两者必须结合。
礼vs仁
仁是本，礼是末？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
——《论语·学而》
礼的运用，和谐最宝贵。
礼的目的：和谐（harmony），不是形式本身。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论语·阳货》
说礼说礼，难道只是说玉器和丝帛吗？说乐说乐，难道只是说钟鼓吗？
礼不是物质（玉帛），而是精神（尊敬、和谐）。
乐不是乐器（钟鼓），而是情感（和谐、joy）。
但礼也不可或缺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
仁的实现=克己复礼。
没有礼，仁无法在社会中实现。
仁=动机和情感
礼=表达和行动
关系：
- 仁without礼=无法传达（内在good intentions不够）
- 礼without仁=虚伪形式（外在compliance不够）
- 仁+礼=真正的德性
礼的具体内容
《论语》中记载孔子对礼的细致关注：
1. 祭礼
子曰：“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论语·八佾》
祭祀时如同祖先真的在场，祭神时如同神真的在场。
不是迷信（孔子对鬼神态度谨慎：“敬鬼神而远之”）。
而是态度：全心全意、尊敬、真诚。
即使你不信神，也要以最敬畏的态度祭祀——这是对传统、对祖先的尊重。
2. 丧礼
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论语·为政》
父母活着，用礼侍奉；去世了，用礼安葬，用礼祭祀。
丧礼=对死者的尊重+对生者的安慰。
子曰:“丧,与其易也,宁戚。”
——《论语·八佾》
办丧事，与其铺张（外在form），宁可真心悲哀（内在emotion）。
又一次：内在emotion>外在form，但两者都需要。
3. 日常礼仪
《论语·乡党》详细记载孔子的日常行为：
衣着：
- 在家穿粗布，外出穿礼服
- 黑色礼服配黑色羊皮，白色礼服配白色鹿皮
饮食：
-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物要精致）
- 但"不时不食"（不合时令的不吃）
- 食物变色、变味、烹调不当——不吃
行为：
- 进门时，屏气凝神
- 站立时，手放在胸前
- 快走时，像鸟展翅
看起来过度讲究！
但儒家观点：
细节塑造人格。
日常小事的礼仪培养respect、mindfulness、discipline。
礼治vs法治
法家的法治
法家（韩非子、商鞅）主张：
以法律治国：
- 明确的规则
- 严格的惩罚
- 无例外（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优点：
- 清晰、可预测
- 不依赖个人道德
缺点：
- 冷酷、机械
- 无法涵盖所有情况
- 只能约束行为，不能改变内心
儒家的礼治
孔子主张：
以礼治国：
- 道德规范
- 社会压力（耻感）
- 教育和榜样
优点：
- 改变内心，不只是行为
- 灵活（根据情况调整）
- 和谐（而非对抗）
缺点：
- 模糊（什么是"合礼"？）
- 依赖道德（如果人不道德怎么办？）
- 可能维护不公正的传统
孔子的主张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论语·为政》
用政令引导，用刑罚整齐，人民虽然免于犯罪但没有廉耻心；
用道德引导，用礼仪整齐，人民有廉耻心并且行为端正。
法治：
- 人们守法because怕惩罚（外在约束）
- 没有内在道德感
礼治：
- 人们守礼because内在shame（耻感）
- 有道德意识
孔子：礼治>法治（但不是完全排斥法治）
后世儒家：礼法结合——
- 礼为主（教化）
- 法为辅（惩罚）
礼的批评
1. 形式主义
批评：礼过于注重形式，压抑真诚情感。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论语·八佾》
林放问礼的根本。孔子说：大哉问！礼，与其奢侈，宁可简朴；丧礼，与其铺张，宁可真心悲痛。
孔子自己反对形式主义——
真诚emotion>外在form。
但后世儒家sometimes确实陷入形式主义（excessive ritual）。
2. 等级制度
批评：礼维护等级（君臣、父子、男女），压迫下位者。
事实：儒家的礼确实有等级性。
但儒家辩护：
- 等级≠压迫
- 每个角色有相应责任（君有君道，父有父道）
- 关系是相互的（mutual），不是单向的
例：父子关系
- 子对父：孝
- 父对子：慈
都有责任，不是单方面服从。
但批评者反驳：实践中常常单方面（下位者承担所有责任）。
3. 保守主义
批评：礼=古代传统，阻碍social change。
事实：儒家确实倾向保守（尊重传统）。
但孔子也说：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论语·八佾》
周朝借鉴了前两代（夏、商），文化多么丰富啊！我遵从周礼。
孔子选择周礼，不是因为它是唯一的，而是因为它是最好的（在他看来）。
这意味着：可以选择、可以判断——不是盲目遵从最古老的。
礼的现代意义
21世纪，古代的礼还relevant吗？
1. 社交礼仪
现代社会仍然有礼仪：
- 握手、鞠躬、拥抱（见面礼仪）
- 说"谢谢"、“对不起”（语言礼貌）
- 餐桌礼仪
- 职业礼仪
这些不是"封建残余"——
而是社会互动的必要润滑剂。
没有礼仪→粗鲁、冒犯、冲突。
2. 仪式的意义
现代人often轻视仪式（rituals）：
“Why bother with ceremonies? Just get to the point!”
但心理学研究发现：
仪式（rituals）有重要功能：
- 标记transition（毕业典礼、婚礼、葬礼）
- 增强group cohesion（国庆仪式）
- 给予meaning和structure（宗教仪式）
儒家2500年前就知道：仪式不是浪费时间，而是意义的创造。
3. Mindful living
孔子对日常行为的细致关注=mindfulness。
不是机械地遵守规则——
而是：对每个行为保持意识和尊重。
- 吃饭时：感激食物（不是边吃边刷手机）
- 穿衣时：尊重场合（不是随便穿）
- 与人交往时：适当的礼貌（不是冷漠或过度）
礼=活在当下，有意识地行动。
如何实践礼？
1. 从基本礼貌开始
不需要学古代繁琐的礼仪——
但可以：
- 见人打招呼
- 说"请"、“谢谢”、“对不起”
- 倾听时全神贯注（不看手机）
- 准时（尊重他人时间）
这些小事=现代的礼。
2. 尊重仪式
参加重要仪式时（婚礼、葬礼、毕业典礼）：
- 全心投入
- 不玩手机
- 感受moment的significance
不是表演，而是真诚参与。
3. 创造你的礼
礼不是死的传统——
你可以创造适合你的rituals：
- 每天早晨的冥想或咖啡时刻
- 家庭晚餐的仪式
- 睡前感恩的moment
这些personal rituals给生活structure和meaning。
4. 内外合一
记住孔子的教导：
礼without仁=虚伪
所以：
- 不只是做礼貌的行为
- 而是培养内在的尊重、关怀
- 让礼成为德性的自然流露
一个问题
如果礼=社会规范，
那么不公正的规范（如压迫女性）也要遵守吗？
儒家传统的问题：
有时确实维护了不公正的制度（如女性的三从四德）。
现代调整：
区分礼的精神vs具体内容：
- 精神：respect、harmony、proper behavior
- 具体内容：应随时代变化
合理的礼：
- 尊重所有人（不分性别、阶级）
- 促进和谐（不是压迫）
- 内外合一（真诚，不虚伪）
不合理的"礼"：
- 维护压迫
- 制造等级
- 形式主义
真正的礼应该evolve——
保留精神（尊重、和谐），更新形式（平等、inclusive）。
你的生活中有哪些"礼"？
哪些是有意义的仪式，值得保留？
哪些是空洞的形式，可以放弃？
如何在现代生活中找到礼的平衡——
既不是过度casual（失去尊重），
也不是过度formal（失去真诚）？